新子不语（一）--“下黑罩”
过年时和父亲聊起他年轻时的经历，父亲对我讲，年轻时家里和村里都很穷，为了盖房子娶媳妇，村里的年轻人都经常去四十里开外的名叫东山（上了地理课之后才知道那地方实际上应该就是桐柏山的余脉）的地方背杆子（即农村用来建房的檩子和梁），说是背，其实就是去山上把树放倒偷回来。为了不让当地的山民发现，大家经常是前半夜从村里出发，半夜时在山民都睡着的时候进山砍，趁天亮之前赶到家，否则被人发现后就会追赶，有很大的危险。而且经常要选择在冬天去，一是冬天山里的松树已经落了叶子，没有那么重，另外是因为冬天山里风大，看山的人不容易听到山上的动静。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，父亲带着年幼的叔叔一起又上山了，后半夜从山上下来时每人背了一个几丈长的树干，每个都足有百十来斤重，父亲力气大，走得快，叔叔年纪小，还没有长出力气，背着树干吃力的紧紧跟在后面。漆黑的夜里，两个人都只穿了破棉袄，心里又紧张又兴奋，急急的往前走，大雪纷飞的夜里竟然都湿透了棉衣。走着走着父亲看到一条明亮明亮的大路，就知道已经从山里的小路走了出来，来到了正道上，非常的高兴加快脚步直接冲了过去。跟在后面的叔叔明明看到的是靠着山崖边一条深深的河，径直看着父亲走了过去，叔叔在后面急的大呼“大哥！大哥！走错了，走错了，快回来！”，父亲固执的认为是到了大路，随即呵斥道：“快走，快走，就到大路了，还不快走！” 情急之下，叔叔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向父亲，父亲猛然醒过神来，前脚已经跨出河岸。两人相对大汗淋漓，头发直竖，环顾四周黑漆漆一片空无一人，只听到两人呼呼的喘气声，呼啸的北风声。两人再往前走了没多远，果然看到路边的一个坟茔已经露出腐烂的棺材，皑皑的白雪把坟头已经全盖上了，只剩下黑洞洞的一个坟洞在那里露着。父亲就知道附近有脏东西在作祟，鬼魂“下黑罩”了，这是老家的老人们的土话，即指魂魄不散的野鬼在夜晚用鬼魅的力量使人产生幻觉，就像用一个大的罩子把人捂在里面，让人失去判断能力，或者专门造出一个假象来故意引诱和迷惑人。这东西专门盯在路边等候赶夜路的人经过，使人神魂颠倒然后伺机害人，村里的老年人都深信不已，而且老家的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。从那之后父亲就很少再去东山，直到现在提起这事还心有余悸。